挺进美国，纯属意外，德生GR88收音机背后的故事【转自译介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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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收音机评论译介
细心的朋友可能会发现，我们日常生活中的某些必备品竟然都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结果。再认真盘点一下，这些意外之喜的产物还真不少，而且它们问世的过程还很逗趣，让人看了忍俊不禁。例如，原本用来制作炸药的硝酸甘油，结果成了心脏病患者的常备药；原本用来治疗心脏病的新药，结果发现能去除男人的“难言之隐”；更著名的当然是伦琴在研究阴极射线时意外发现了X射线，并因此获得了第一届诺贝尔物理学奖……


在我们国产收音机中也有这样一个产品，在国内默默无闻，毫无存在感；因缘巧合，被引入美国后，却热销的一塌糊涂，它就是德生GR-88多功能应急收音机，在美国的贴牌型号为：根德/伊顿FR-200。根据2005年版全球销量第一的短波指南手册《Passport To World Band Radio》介绍，根德/伊顿FR-200每年在北美地区的销量都超过100万台。这款“墙内开花墙外香”的收音机是如何问世的？它又是如何在美国走红的呢？
一、艰难问世路
尽管我国的收音机工业起步不算晚，也诞生过不少国货精品，但是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我们已经全面落后于日本，不仅没有与之相抗衡的精品机型，而且在收音机领域的门类细分上也差距明显，很多门类都是空白的，例如多功能应急救灾收音机。
除了激烈的市场竞争促使收音机门类逐步细分外，日本索尼等企业不断推出和优化多功能应急救灾收音机也与他们的基本国情密不可分。众所周知，日本是一个地震多发的国家，时不时地就摇一摇，晃一晃，给你来个突然袭击，“一起摇摆”成了日本人生活里的家常便饭，他们甚至创造出了一种地震文化。我读研时有一门专业基础课名为日本文化，里面就有介绍，依稀记得地震文化大抵是一种时刻让你有危机感、关注和珍视当下的文化，是一种“不要总说来日方长，还有那世事无常”的文化。我还记得当时所用的教材是浙江大学日本文化研究所编纂的，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找来翻翻。
再回到收音机的主题上来，因为地震频发，日本人的危机意识就比我们国人强很多，他们不只是将居安思危挂在嘴上，还真正落实到生活中了，不仅家家户户必备一台能照明、能手摇发电的调频/中波收音机，而且宾馆、旅店、民宿的客房里也都齐备多功能应急收音机，足见这种收音机的普及程度之广。2008年汶川地震之后，我们国人开始重新认识收音机这个过时老物件的重要性；2021年，我国多省市公布了《家庭应急物资储备建议清单》，尽管版本各异，但无一例外都收录了具有手电筒、手摇发电功能的收音机。此时，多功能应急收音机才重新映入国人的眼帘。


然而，在25年前，也就是1997年，德生老总梁伟和工程师们意识到多功能应急收音机的宝贵实用价值，开启了GR-88收音机的艰难问世路。不用多想，这种收音机的核心部件就是手摇发电和充电的微型马达。可能现在回头看，这种马达不算什么，某宝某东都能轻易购得，但是时光倒流25年，放眼国内，适合收音机用的微型马达还真没有。
这可怎么办？只能像我国很多科研领域的攻关一样，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上“硬碰硬”地埋头苦干。这时，梁伟充分发挥了“理工男都是垃圾佬”的特点。屏幕前的理工男们，请你们慢点儿向我拍砖，这里的“垃圾佬”实乃褒义词，因为你们用一双双慧眼发现了被我们视若无睹的“沧海遗珠”，你们从所谓的“电子垃圾”中掘发出了无数宝贝，你们提高了垃圾的利用效率，你们促进了资源的回收再利用，你们支持了人类的可持续发展，你们是绿色地球的守护神。
为了研制微型高效发电机，梁伟从各种电子垃圾堆里翻来找去，买回了不少打印机上的马达以及各种微型步进马达进行参考。“星光不问赶路人，时光不负有心人”，经过几年的苦心钻研，德生终于成功研发出了这种微型发电机。屏幕前的大聪明们可能会说了：德生也不行啊，研发一个小发电机都要用好几年。我只想说，这些朋友高估了自己的智商，低估了发电机的研发难度。从无到有，从零到一哪儿能那么轻松加愉快？君不见理工男大多头顶地中海？
但更令德生公司头疼的困难还在后头……
二、问世后遇冷，心里拔凉拔凉的
没有哪家公司是抱着玩儿票的性质来对待自己的新产品的，没有哪家公司是研发着玩儿而毫不顾忌新产品的未来销售预期的，也没有哪家公司不希望自己的新产品大卖的。毕竟数年的研发资金投入、精力和心血的耗费、研发团队的维护与运营都是需要真金白银投入的，没有谁能举重若轻地说一句“无所谓”。


大约在2002年前后，德生公司将GR-88推向了市场，原以为会受到消费者的青睐，没想到却是秤砣落在了棉衣上、绣花针落在大海里，一点儿回响都没有，刊登在《读者》、《青年文摘》等杂志上的GR-88广告也没有起到预期的剁手效应。可以说，市场将一盆冷水浇到了德生公司的身上，让包括梁伟在内的德生员工心里拔凉拔凉的。我推测梁伟不止一次像《夏洛特烦恼》里的袁华一样站在树下仰天悲情怒吼：“不……，这是为什么……”。时隔多年后，他终于想明白了，此后每每提及此事都会说：国人只是口头说说居安思危，习惯性地临时抱佛脚……
在我看来，GR-88问世后在国内遇冷也与收音机市场大环境有密切关系。2002年左右，那是国内收音机刚刚大规模迈入数字显示或锁相环数字调谐的时代，那时德生最耀眼的几颗星是“大蛤蟆”Ham2000、PL757A、PL747、R818等几款数显机和数调机。消费者对这种直观看到电台频率的收音机亲徕有加，而GR-88等传统指针式收音机早就被误解为“上个时代”的产物了，对它表现冷漠也再正常不过了，谁让我们都有喜新厌旧的毛病呢？


其实不光我们国内的大环境如此，国际收音机市场上也有类似情形。国外收音机爱好者也经历了由指针式收音机向数显/数调式收音机的移情别恋。只不过老外的购买力强，这个转型比我们国内早了大概10年，大约在1993年左右，数显/数调式收音机就已经是国外玩机的主流了。或许有人会反驳：译介，你别信口雌黄，张口就来，你咋知道大概是10年呢？
不瞒大家说，我还真细致地查询过，给我的判断做支撑的就是国外一年印制一版的“收音机圣经”《Passport To World Band Radio》。这本经典读物每年都会如数家珍地对市场上的主流收音机机型做个大盘点，基本上以1993年为界，之前的版本主要盘点的是指针式收音机，偶尔几款数显或数调机都属于质高价高的顶级机型，面向的是小众高级玩家；从1994年起，该读物收录和盘点的基本上全是数显或数调式收音机了，从前的指针式收音机已经难觅影踪。我记得2015年夏天，我想找该读物关于索尼ICF-7601指针式收音机的评测，费尽周折在1993年的那版中找到了。所以，这个“收音机领域的风向标”帮我做出了上面的论断。
俗话说得好，天无绝人之路，同理，天无绝机之路。在国内碰壁的GR-88在2003年迎来了重大转机，堪称“枯木又逢第二春”。不对，这是GR-88收音机的第一春……
三、老天爷赏饭，误入美国，获得大卖


2003年，世界范围内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是美加大停电。2003年8月14日起在美国东北部部分地区以及加拿大东部地区出现的大范围停电。这可以说是北美历史上最大范围的停电，保守估计，美国受影响的人数高达4000万，加拿大也有1000万。而且这次停电持续的时间还挺长，一共10天。对于生活条件优越的美加人民来说，这真是要了卿命，描述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点儿都不为过。另一件则是美国仅凭一管洗衣粉，就顶着国际舆论的谴责，绕开联合国，下场猛揍伊拉克，发动了第二次伊拉克战争。这两件看似毫不相关的大事件好比给GR-88注入了两针强心剂，很意外地让这款收音机在美国和加拿大火了。
为什么呢？首先美加大停电让该地区的多功能应急收音机需求猛增。数显或数调式收音机有千般好万般美，只有一个缺点，耗电量大。以我很喜欢的索尼SW55收音机来说，说明书中明确指出，使用索尼自家的SUM-3电池供电，在正常音量下收听调频节目，只能维持大约10个小时，如果收听调幅节目，时间更短，大约只能续航7个小时。再以2001年问世的索尼ICF-7600GR收音机为例，官方说明书给出的电池续航数据也不太漂亮，用索尼R6电池，听调频大约15小时，中短波大约10小时。
索尼收音机向来以省电闻名，当家花旦SW55和一代经典7600GR尚且如此，其他收音机的电池续航时间也就可见一斑了。而多功能应急收音机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只要你有力气不断转动手摇柄，它就能一直发电、一直充电、一直听下去，别说停电10天，停电1年都没问题。最关键的是，还有手电筒/照明灯，在停电时，它发出的不仅是光，还是希望。因为此类收音机供不应求，美国伊顿公司就联系了德生，GR-88就贴牌根德FR-200误打误撞地挺进美国了。


下面再看美国揍伊拉克与GR-88收音机的关系。2003年，距离第一次伊拉克战争结束已经12年了，美国发现在多年的制裁和围剿下，萨达姆非但没有倒台，反而有反弹迹象，这还了得，必须斩草除根。不过，这次他们明白了“上兵伐谋”、“攻心为上”的重要性，在武力向前推进的同时，也格外重视对伊拉克民众的洗脑，其中的举措之一就是将自由、民主的声音传到他们的耳朵里，让他们沐浴灯塔国之光。就这样，美军一出手，订购5万台根德FR-200收音机。一部分空投至占领区，一部分由美军亲手分发给当地的民众。
颇为打脸的一件事是，据当年美国NBC即全国广播公司的新闻节目披露，一位美军士兵将一套全新的根德FR-200收音机送给伊拉克萨马拉市的一位居民，想让他及时收听美国的广播节目。但在美军离开后不久，当地的大盖帽和武装分子就立即搜出了这台收音机，将收音机扔在地上，命令一位男孩搬起石头将收音机砸碎。看着地上被砸烂的收音机，我心疼了3秒钟……我手里有这段视频，哪位朋友感兴趣，我可以分享。


总之，时也运也命也，在这两件大事的加持下，GR-88在美国火了，也才有了前文中《Passport》所说的该机型在北美地区每年销量超过100万台的描述。更有甚者，美国红十字会还订购了一批这个机型，印上协会标记分发了出去。更令人想不到的是，美国前任总统克林顿还在无意中为德生GR-88收音机做了一次广告。请看下面这张珍贵的照片，克林顿与一位商业大亨合影时，手拿一台德生GR-88收音机。这恐怕是德生收音机的最高光时刻了，够梁伟吹嘘一辈子了。我不禁想到：前有老布什晒出索尼收音机，后有克林顿站台德生收音机。


四、结语
生活就是这么有趣，在你满怀希望时，给你个当头棒喝；在你心灰意冷时，又给你个惊喜。德生GR-88收音机的命运就是如此，一波好几折。如果它会说话，肯定会喊一嗓子喜剧演员文松的名言——“刺激”。
如今，德生GR-88已经作古了，取代它的是GR-88P和技术更先进、功能更多样的GR98多功能应急收音机，等待它们的会是什么呢？
末了再补充一句，收音机再好，一台就够用了，大家一定理性消费。

我是误打误撞买了这么一台经典机型，感觉很意外也很是惊喜。没想到一台机器背后也有这么多故事